《流言菲語》青春週記

每次回家的時間都來去匆匆，這次興致一來，在抽屜裡竟翻到以前大學時期的作業，還有實習時寫的節目底稿，看了煞是有趣。翻著翻著，底下還壓著高中時代的週記，太有意思了，於是我隨手翻了起來。

和我現在相去不遠的字跡寫著：「……希望以後能成為研究者，找出治療AIDS的方法，幫助在病痛中的人……」旁邊導師紅色的註記寫著：「令我肅然起敬」我忍不住笑了出來。

我一點都不記得以前的志願。（大概是生物學得不錯，所以想窩在研究室裡嗎？）但是我後來走的路和這一點關係也沒有。不過，我卻發現字裡行間那個熱情單純的16歲女生，每週和導師很熱情地對話著，好像狡黠地和大人玩交換週記一樣。

還記得高一的導師是個很熱情”實驗”人性的年輕老師，她肯定學了很多心理學，然後讓學生實地演練看看。所以有時候我們會利用類似話劇或空椅治療等奇怪變形的方式，體會一些團體動力學的奧妙。後來的高中生活，我也帶著這種熱情在”用力地”生活。（儘管我在週記裡發現這傢伙根本忙於搞團體活動，不太唸書嘛！）套一句最近高中同學跟我說的話：「那個時候有這樣同儕的經驗，對我的人生來說，是非常重要、關鍵的發展。」對我來說也是這樣的，好像在人生經驗的牆邊打開了一扇安全感的窗一般。

到高二的週記裡，就變成另一種景象了。我還在週記裡鼓勵那位拙於表達的男數學導師，然後高三時的週記根本變成我的個人詩集大全，興致一來還用黑色簽字筆畫個中國山水圖（我現在看到時也嚇一跳，好嗎？），我想男導師大概也無法對這樣青春期的女生有怎樣的回應吧。比如我寫了一首悲傷的情詩旁邊，紅色的回應評語寫：「同學，排列的部分要好好學習，之後的變化會更複雜！」在週記裡還念念不忘教誨機率排列組合，不知道這是導師神經比較大條還是故意裝沒事呢？

猶記得和幾個同學與這位男導師的最後一面，是十年前在台大醫院的病房裡。儘管高中時期有很多同學對導師有所怨言（升學學校的常態，放牛吃草的管教就不合格），那時候大家齊聚在老師的病床前，為他加油打氣。他還是淡淡地雲淡風清地說：「大家在大學要繼續加油喔！我下個月就能回彰化了。」我不知道為什麼，只能遠遠看著房間裡橘色的布簾，努力不讓眼淚掉下來。後來過了幾個月，聽同學說他是得了癌症過世了。

看著當時抒發心情的筆跡，我彷彿偷偷擠進時光流裡窺看那焦躁的青春。在藍紅交錯的文字裡，重新感受到當時師生間的情感，不論是有交流或沒交流的，心細的或粗獷的關心。